保州兵马都监徐子龙喘息声和风箱一样,双臂都粗重了一圈,却还是鼓起体内后的力量,弯弓如满月,刷刷刷,连射三箭。每一支箭矢都精准的透过盾牌缝隙,插进那其后契丹军兵的胸膛上。战甲也不能抵挡两石强弓射出的箭矢,三支长箭都狠很刺入契丹军兵的体内,撕裂喷涌的鲜血中,痛苦的哀嚎声响起。
当一蓬箭矢从城下射来时候,徐子龙身边的士兵早用盾牌挡下,簇拥着他夺回了木立牌之后。冲上来的契丹兵,持加杆长枪向下捅杀的守军,头顶上交错落下的箭矢……
保塞城下积尸直堆且出了一小坡,鲜血不断从尸体堆中流淌下来,城头自然也嘶叫哭喊,几乎每一刻,都岌岌可危。
每当支撑不住时候,徐子龙就叫人挂起一面红旗,城下战棚里的守军立刻分出一支生力军来,上城头增援。
这就是攻城战。
余烬袅袅的烟火中,夕阳西下。
徐子龙也觉得自己视野里,到处是血水染的一片。他斜靠着木立牌,大口喘息着,抬头凝视着西天的太阳,时间已来到黄昏,估计该到了酉时正点了。血红的残阳真的如鲜血一样殷虹,洒在了城上,洒在他的周围。
城下的契丹军退去了,但是在北城,这面受攻击最为激烈的地方,一日的厮杀过来,怕是要有上千名兵勇扑倒在了城头,很多守兵此刻欢喜的脸容下都隐藏着无尽的恐惧。
他心中却没有恐惧,因为他徐子龙并非出身军将世家,而是武举出身。他在紫宸殿上站过岗,也在西北边疆流过血,此番梁山军大举北上,势不可挡。
徐子龙心里是很复杂的。他对赵宋自然有感情,可是这感情却还不足以叫他心甘情愿的效死。可是投降梁山军,他也觉得有愧于宋室恩德。
正矛盾时候,北边传来消息,辽军入寇。
徐子龙就将所有的烦恼尽数丢在脑后,积极备战,准备抵抗。
他是不怎的乐意投效梁山,又不想去为赵宋效死。可在外敌入侵时候,他却愿意去拼死一战,且死而无憾。
只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,今日他们是抵挡住了辽军猛攻,可到了明日就不同了。城内守军多是民勇丁壮,能受得几层伤亡?若明日再一场如此厮杀,那后天的朝阳自己十八九是看不到了。
徐子龙在心里暗叹道。
临时建造的木架高台上,兀颜光凝视着保塞城城头,在上面,宋军那面破烂的战旗在飘扬着。
保州知州刘敬,定州知州石清河皆抵抗坚决,还有徐子龙几位军将的倾力支持,就是城内大户局势都全力相助。无奈何,那契丹人在广信军的手段太过狠辣,非只把城中抢个精光,更掳掠百姓充作奴隶,这逼的保州军民只能拼死一战。
但城内的武力着实薄弱,任哪一个有一定军事素养的将军看来,契丹军拿下保塞都指日可待。
但至少今日,它还依然耸立!
“还不肯降吗?”兀颜光转面问向张邦昌。
“回大将军,刘敬、石清河皆顽固不化之辈,不分时局,不知好歹!”张邦昌脑袋恨不得能垂在地上。兀颜光都已经许诺了,只要刘石二人肯开城投降,他就既往不咎,决不报复二人和保塞城内军民。但且不提这话是否能被信任,那显然刘石二人是不认“借兵平贼”这一策略的。
“是吗?”兀颜光叹息了一声,并没有再说什么。这都是国家的忠臣,社稷的梁柱啊!如果换做在大辽,这就是举国上下的英雄。
辽国现下也被女真压制的辛苦,过往的几年厮杀,不知道多少久受朝廷恩德的达官显贵做了屈膝侍贼的叛徒,提起来就叫兀颜光恨之入骨。他心头生出了对两人的钦佩,却也知道现下他更要杀败这二人。
敌之英雄,我之仇寇也。
半响,他再向身边的儿子问道:“可有梁山军的消息?”
兀颜延寿道:“只知道陆谦已经起兵,行踪尚无确切消息。”
“真是一样的臭硬。”兀颜光看着保塞城池,那城内的刘石二人与陆谦何其相似?
身为大宋之官,那赵家的江山都倒下一半了,他们却还死死的执拗于华夷之分,和其古板?
而陆谦呢,身为反王,朝廷都还未推翻,就要起兵伐辽,叫嚣着要大辽血债血偿,真是无个轻重缓急的莽夫。
他该知道辽国的情形的,自家不可能大军牵制在汉地,只是趁火打劫一遭。区区几个军州对比中原大好河山,孰轻孰重啊?
辽齐互补互利,现在不该加紧联系,密切关联么,何以就半分不肯低头?莫不是要在大辽身上找一找便宜,好借此收揽河北人心?
如是这般想,就真是痴心妄想,真是不可理喻了。
“休管那么多!明日破了保塞城方才要紧!”
……
这边,张邦昌从兀颜光处退下,回到自身军帐里,就看到莫勇早已经在此恭候。
“张相公,这保塞城……”
莫勇见到张邦昌归来,急忙问道。
后者把头一摇,甚是丧气。一句话不说,意思却已经明了。莫勇登时捶胸顿足,“刘石二人还不知时事么,如今王业艰难,正含羞忍辱之时,引辽军入寇,则陆贼必有所动。彼辈人物多草莽,爱义气用事,无顾大局,十八九会与契丹起来争执,则陛下之压顿减,此乃大局也。”
张邦昌摇头无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