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宵节前,中原内陆风雪渐止,已是陆谦用兵时机。但在辽宋边地上,还依旧寒冬如故。
入夜,沧州城上彤云密布,朔风渐起,却是早晚要有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卷下。
知府衙门中,宋江仍在书房里用功,面前案几上,摆放着地图、兵书,以及他近来收集到的诸多河北与辽国的情报。
其中来源不仅有汉地的,更有来自契丹的。只说河北,要说对河北边州情报的了解,除宋廷高层,那就非契丹人莫属了。宋江靠着手中的资本以及他善交朋友的特性,从契丹方面也得到了不少情报。
如今都一一摆在桌案上,供他随时查看。
一方地图上密密麻麻标志着诸多符号,只看这地图所示,黑三郎意欲何为,就不问自明。
宋江尚还不及四旬,投效梁山军后先戍卫棣州,后入淮南征讨,算及他先前所经历兵事,几起几落,那脸上已挂上了风霜之色,但几番经历亦叫他身上多出了几分英锐和刚毅,平添了不少男性魅力。养病在宋家庄时他已成婚,新娘子是二八佳人,却也与黑三郎如胶似漆,好似那蜜里调油。
此番宋公明冷落娇妻,原因自然是有的,前日里飞鸽传书,陆谦叫他着手筹谋保定、信安、霸州、雄州之地。那飞鸽传书不是正规,稍后还有明文从益都快马送到。
宋江便就把娇妻彻底忘在脑后,连着两夜都宿在书房。其中的灯火每每都要亮到深夜里。
此刻宋江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一道情报,一边手指在地图上比比划划,双眉微皱,看了一会,将情报放下,全神贯注着地图。
府衙外,一队士兵正在巡哨,因为沧州处的难民还有大半数人仍在,如是沧州城池内外看守俱是严格。
纵然大数守备军士是在休息,夜间值守内外只两营兵马。
明亮的鲸脂蜡烛把房间照的如同白昼,但宋江眉头的愁容却半点没有消褪。以沧州兵马打下保定四地不难,别看保定四军州都驻扎着上万兵马,却都是纸面数字。而沧州府作为梁山军唯一的北境州府,新近的军事部署调整后,这里只守备军就有二十营,兼之健锐军千骑,选锋军千骑,以及正军步甲五个营,可谓兵强马壮。陆谦以他为主将,督领沧州兵马西进,打下保定四地手到擒来,可难就难在要防止辽人犯境。
这一‘境界’可不单单指沧州边境,更泛指保定、信安、霸州、雄州之地边境,东西长近四百里之遥,又有多处军寨隘口,可供南北通道。那河北的宋军就跟纸糊的一样,契丹人若真出动兵马南下,抢在自己前头打破城池,抢掠一把就速速北返,自己还能奈他们何?
陆大王说了,他已经叫礼部行文契丹,不日那公文就会与军令一同送到沧州,陈观会正式出访契丹南京城。
但这在宋江看来,却都是虚的。那北地的蛮子,就跑来抢劫了,雄州以西还有数百里边界呢,辽人真要南下,就河北西路的宋军岂能抵挡?到时候自是生灵涂炭。可梁山军能就此与契丹交锋交战吗?陆大王的当务之急是扫荡河北,夺取中原。
宋江站起身来,从案几后转出来,漫步走出了书房。与有着火盆取暖的书房相比,外面的空气冷的刺骨,寒风吹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肌肤。
宋江却没回房间将皮裘拿来披上,把手哈了两口气,又活动了一下身骨关节,一阵嘎吱嘎吱的脆响过后,他觉得整个身子都轻松了许多。一坐就是小两个时辰,关节都僵硬了。
就势在庭院中练起一趟拳脚。
黑三郎从来不以武力显名江湖,但他与铁扇子宋清,多少都会几路拳脚。就是那吴用也能耍两下流星锤。
一套拳练完,就见外头有随从走进来,候在边上等着他收势。
见他站住,这人走上来几步,见礼说着:“相公,城外驿站传来消息,史将军已经赶到彼处,正落脚歇息。”
“传我手令,叫史将军连夜进城。”宋江不假思索的道。
回到书房里,提笔写下一道手令,附上自己私押,递于那随从道:“自去用大印。”那府尹大印却是有转职人物保管,每一次用印都留有记载。
宋江看那长随出去,便再度低下头来,细细打望地图。直到火盆里炭火将近,感到有些冰冷,这才起身向火盆里添置了几块木炭。在那木炭被烧起来的咔咔作响声中,宋江脸上的愁容忽的化开来了。
却是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只可做不可说的好办法来。
心中如是挪开了一块大石,宋江坐在书桌后面,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猛地感觉有些乏倦。
到史文恭一身劲装的来到书房外时候,宋公明都几乎睡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