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门外徘徊了许久。
最后，她终于下定了决心，走了上前，闭上眼睛举起手正要敲门——
却在这个时候，房间的门突然被开了。
“阿、阿衍……”
叶桃桃的心突地跳快了半拍，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，紧张出声。
“桃桃，你……怎么来了？”一抹怔然之色隐入了凌衍淡无光彩的黑眸中，他垂下眼睑，落下一片阴影，语气淡然地开口说道。
这样冷淡的凌衍是叶桃桃从来没有见过的，不过她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。
“呃，我……”叶桃桃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，飞快组织着语言，看着自己的脚尖，像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包却不敢承认的孩子一样解释道，“其实我是陪嘉泽过来看病的，他昨天把腿给摔了，我刚好路过所以……”
这真是一个拙劣的借口，因为这个时候，只听“叮”的一声，这一楼层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。
“桃桃，可以回去了吗？不是说马上就行了吗？我在楼下等了你好久了，我肚子好饿——”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传了过来，叶嘉泽驻着拐杖一蹶一拐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。
“……”刚到了嘴边的话语全部被冰封住一样，叶桃桃刚刚组织好的言语全部变成了被扔到回收站里的垃圾了。
无数匹神兽在她的心里奔腾而过。
掀桌！叶嘉泽这个家伙，是专门来拆她台的吗？
想到这里，叶桃桃忍不住回头瞪了叶嘉泽一眼。
叶嘉泽被她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，不由紧张地问道：“怎、怎么了？桃桃，我刚刚说错了什么？”
这个笨蛋弟弟！怎么还不明白？
“没说错什么，不过你听错了。”叶桃桃深呼吸了一口气，极力隐忍着提醒道，“我说了，你饿了就到楼下买东西去吃。”
可是叶嘉泽仍然没有会意，他睁大着眼睛，依然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：“啊？不是吧？你记错了吧？你刚刚明明说我好了之后就来找——”
“我不可能记错的，是你记错了。”
叶桃桃态度强硬地打断了他，又快步走了上前，将他推进了还没关上门的电梯里。
“等等啊！桃桃，不是你让我——”
“还不快去！”叶桃桃压低声音威胁道，“再啰嗦我就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，让你在这里住一个晚上！”
“喂，桃桃，你怎么能让我一个病人——”
叶嘉泽抗议的声音终于消失在被关上的电梯门后。
送走了叶嘉泽，叶桃桃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她回过头，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凌衍了：“抱歉，阿衍，我……”
“桃桃，你越来越凶了。”站在病房门前，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的凌衍终是忍不住用指节抵唇，轻笑出声。
“所以，你这是嫌弃我了吗？”叶桃桃怔了一下，皱起小脸，抬眸看向他。
“……”
只是下一刻，凌衍唇边的笑容消失了，他定定地看着她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，有不明的情绪在流淌。仿佛，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。
叶桃桃下意识低下了头：“干嘛这样盯着我看？我脸上有……”
猛地，他伸手抱住了她。
“……阿衍？”
“桃桃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？”耳边是他的声音，一向温和的声音掺杂着几分沙哑，模模糊糊地连成了完整的句子。
凌衍合上眸子，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痛苦：“对不起，上次我还跟你闹脾气。但是，我害怕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而讨厌我……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，连心理障碍也克服不了。”
叶桃桃知道，现在的他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。所以她并没有出声打搅他，而是继续安静地聆听。
“……这么大的人，还像孩子一样幼稚地试图逃避。”他自嘲出声，“大家一定对我很失望。”
停顿了片刻，他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桃桃，声音略有些含糊：“你会不会也这样觉得，桃桃？”
叶桃桃不觉怔然。
直到这一刻，她终于明白了，凌衍的心结，原来是她。
“不，只是看到你这个样子，我会忍不住想打断你的腿——”她试图说些什么去安慰他，可是话一出口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，于是赶紧捂住了嘴巴，纠正道，“抱歉，我说错台词了。这两天被嘉泽气坏了，老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。”
“……”
她想了想，又说道：“不过，这句话现在用在你身上也挺合适的。”
“……”
这一瞬间，凌衍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纠结和复杂。
“咳，我们扯回正题吧。”
叶桃桃肃正了神色，抬眸看向神色复杂的凌衍：“其实我想说的是，阿衍。为什么你不愿意去尝试？更何况手术的成功率很高。是因为……以前我给你讲的故事吗？你明明知道那是不现实的东西，为什么要对一些不现实的东西而对现实的东西产生抗拒？”
“这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，阿衍。”
叶桃桃看着凌衍说道。
这一刻，他的面容藏在灯影下，带着说不出的冰凉意味。
凌衍没有说话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，缓缓张开，又收拢合上，重复了好几遍——这一个简单的动作，他此刻做起来却很是困难。
车祸后，他的神经变得没有以前那样灵活了。他也想尽快康复起来，但是心中始终有一道障碍跨越不过去。
可是……
凌衍看向叶桃桃，眼中闪过一丝茫然。
他在害怕什么？担心她觉得自己并非想象中的优秀，因此离开吗？
最后凌衍发现，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原因了。
医院的走廊上，空气中弥漫的消毒药水有些浓，让一直在等待凌衍的答案的叶桃桃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鼻子。
等等……消毒药水的味道？
吸了吸鼻子，叶桃桃脑中灵光一闪，她好像能猜出大概的原因了。
“是因为在医院住久了，那种对住院的恐惧的心理越来越重，以至于心底产生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吗？”她看向凌衍的侧脸，开口猜测道。
“……”
“还是……”说着，叶桃桃抬起头看向前方雪白的墙壁，抿嘴一笑，“你在害怕出院后，我要给你讲鬼故事？”
凌衍僵了一下，抬头开口解释道：“不，我……”
叶桃桃终是忍不住笑了出声，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止住了笑，再次看向凌衍，表情又重新变得凝重。
她缓缓开口道：“其实我觉得，你不是不敢去尝试，而是不愿意。可是，如果你放弃了，那你的家人，还有甄学长他们……那些一直在等你回归的人，该怎么办呢？”
“桃桃……”
“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原因……那么，在你选择放手之前，我都会陪着你的。”叶桃桃望着他的眼睛，认真地说道，“我喜欢的一直都是真实的凌衍，而不是你身上的光环。”
凌衍怔住。复杂的情绪，化为一抹莫名的神色积淀于他的黑眸里。
叮！
这个时候，电梯的门再次打开了。
“桃桃……”叶嘉泽略显得幽怨的声音传进了两人的耳中，“你们说完没有？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？”
像是故意似的，说完这句话后，他翻出了一个干面包坐在两人不远处的座位上啃了起来，不时用怨念的眼神看向她。
叶桃桃愣了一下，下意识翻出手机，发现——原来不知不觉中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。
“如果忙的话，你先和你弟弟回去吧。”凌衍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身，轻声说道，脸上有清浅的笑意露出。
“可是……”
叶桃桃也随着他站了起身，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。
“你说得对，还没有尝试的事情，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？”凌衍微抬头，看向走廊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，眼中亮起了自信的神采，“我一定会回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