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点也让徐乐从心里鄙夷。不过鄙夷归鄙夷,杨广这种态度也算是难得。以他的为人秉性,只怕这辈子还不曾对谁如此推心置腹,更不曾这般折节下交。固然不可能因为这种态度就真的和他成为朋
友,不过对杨广的看法,多少也有些变化。人之初性本善,哪怕是杨广身上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。倘若他不是生在帝王家,又或者未曾登基为君,或许可以做一个再世孟尝,自己说不定也能和他成为朋友。只可惜
苍天无眼,让这等人成了万民之主,百姓注定遭殃,自己也不可能和他为伍。徐乐并未因杨广的这番结交之意就改变念头,态度依旧坚决:“徐某有重任在身,不便在此久留。再者说来,我家主公要代太上皇讨伐四方贼寇,防范突厥趁虚而入,身边
少不得军将效死。某身为武人,这时正应该征战沙场为主上分忧,又岂能在此久居?江都城内能臣无数,徐某去留亦无关大局。”“谁说无关大局?此事成败关键便在你身上,你若不在江都,此事依旧难成。”杨广语气坚决,他用手指向徐乐身后:“城中文武各怀鬼胎,关陇世家子与江南士人彼此为敌,心中只想着胜过对手,谁又肯去过问那些军将死活?关陇子弟想要返回家乡,江淮士人则想着如何保全自家产业。骁果军想要在东南就食,难免要从江淮豪强身上割几块肉下来。江淮士人拿些米粮出来尚可,但若是要他们一直割肉没有回报,也是万无可能。他们只会让北地快些将租庸输转至此以解缺粮之厄,却又想不出该怎么让道路
通畅。朝堂上雄辩滔滔,实则并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。朕还指望你出谋划策,让这场乱局早点了结。再说,除了公事之外,朕还有个私心。”他说到这里略停顿片刻,上下打量着徐乐,让徐乐很有些莫名其妙,不知杨广这时举止究竟所为何故。只是觉得杨广此时的眼神和方才大不相同,除了欣赏之外似乎还多
了些东西,自己可以确定这种眼神没有恶意,却说不清究竟为何,总觉得似乎有不妥之处,却又说不清究竟。
过了一阵,才听杨广继续说道:“据朕所知,你至今未曾婚配吧?”
徐乐越发莫名其妙,干脆不开口。杨广道:“莫要听人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言语,越是乱世越不可耽搁了传宗接代,尤其徐家人丁单薄,此事更是不可怠慢。你既为李渊部下,他就该为你操持,只不
过……算了,不说此事,说了你怕是又要发作。迟早你自己也会明白。总之像你这等好男儿不可断了香火,便是老徐敢尚在人世,也不会说朕这话有什么错。”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柔和,就连语气也变得舒缓,语气中充满暖意:“朕有两个女儿,南阳嫁了宇文家的三郎,如今看来却是委屈她了。固然那三郎本人没什么过恶,可是那两个兄长实在不堪,南阳既要侍奉夫君又要关照其族人,想必很是辛苦。说起来是朕对不起她,虽然都是朕的骨肉,可是朕这一碗水并未端平,心中还是顾念着二娘多些。为了让她能在朕身边多留几年,不至于早早出嫁,甚至连封号都未曾赐下。朝中大臣都知道朕有两个女儿,可公主只得一人。究其原因,便是朕不希望二娘太早得封号太早出嫁。南阳日子过得如此辛苦,二娘理应寻个如意郎君,不至于受了委屈。身为帝王国事繁忙,于子女缺乏照顾。朕知道对不起自己的子女,只希望在二娘身上可以尽力弥补,是以朕身边的好男儿都会让她先看一看,若是有合她心意的,便可为杨家之婿。说来城中俊秀本也不少,可是无一人能入她的眼,只有你是例外。今日前来听
你献计,二娘非要跟随不可,朕也只好随她。”杨广又停了下来,两眼盯着徐乐,显然是等着徐乐作出反应。可是等了半晌,徐乐一言不发,仿佛没明白杨广话中含义。杨广无奈地一声叹息:“徐家人都是一般模样,战阵上生龙活虎,离开沙场全成了木头。也罢,朕便把话说明,你阿爷当年征战天下,为大隋立下赫赫战功,你这个孙儿尚主也算是朝廷对功臣的酬庸。二娘你也见过了,
你二人堪称天作之合正该结为夫妇。此事就这么定了!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推辞,神色间更是充满自信,认定徐乐会忙不迭谢恩。毕竟自家女儿的美貌自己知道,这个天下怕是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抗爱女的容颜,徐乐也不例外。可是徐乐的脸上并未露出欣喜之色,反倒是显得很是疑惑,仿佛杨广方才所言,他根本未曾听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