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卫急忙上前一步,一把抓住景横波胳膊,明城退后一步,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卫的动作,眼看景横波毫无抗拒地被护卫拖到刺毡上,才微微松口气,眼波流转,光芒喜悦。
“砰。”一声,景横波被重重摔下,几乎立刻,千万枚小针刺入血肉的痛感,如千万小刀猛戳筋脉血肉,她“啊”地一声,忙又死死咬住嘴唇。
明城愉悦地听着,挥了挥手,又上去两个护卫,抬脚狠狠一踢。
景横波身子一个翻滚,转开时衣襟上血迹星星点点。
另一个护卫又抬脚踢过来,无意中一瞧景横波,却发现她看似护住头脸,却根本没有看向四周,目光投得很远,在四面搜寻。
或许是想转移注意力?护卫并没有多想,轮番在刺毡上踢打,男人天生怜悯美丽女子,却也天生血液深处深藏暴虐蹂躏的因子,眼看女子血迹斑斑的躯体一遍遍滚过自己面前,衣裳上、刺毡上,猩红点点直至连成一片,忽然便都兴奋起来,渐渐红了眼珠,重了呼吸,拳打脚踢的力道,越发沉重,四面连风也似寂静,只听见拳脚击在躯体上,沉重的砰砰之声。
只是众人渐渐也都发觉,那女子在被踢打时,始终没有看他们,她的目光四处飘摇,只在四周屋脊高树上徘徊不去。
明城两眼放光地瞧着,鼻翼翕动,满面泛出桃花红。自从来到帝歌之后,她想过很多次如何折辱杀死景横波,午夜梦回失眠,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次那女子凄惨屈辱的死法,并为此兴奋不已更加睡不着,然而内心深处,她一直都明白,以景横波的性子,以她拥有的神奇能力,以她身边的高手云集,也许可以杀她,但想要如何折辱她,真真是很难的事。
就好比这么久,她似乎赢了景横波,但心里却一直觉得自己在输,她占据了玉照皇宫,却只能坐在那个冰冷的位置上被众人漠视,而那个女子,远走天涯,依旧拥有那许多人的爱护和追随,依旧……拥有他……
真真一想起,便碎心蚀骨,恨不能将那夜夜孤灯冷烛,都烧尽景横波的肺腑里去。
然而今日,梦想竟然成真,这个她最憎恨的女子,竟然真的俯伏在她脚下,被一群下贱的士兵,拳打脚踢,无力还手。
她焉能不兴奋得发抖?
她下意识地慢慢走近,想要看得更清楚些,如此美妙一幕,如何能不一眼眼都记得清晰?
一边走,一边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淬毒匕首,光看是不够的,让侍卫踢打,一方面是羞辱,一方面也是试探,景横波如果正常,绝不会允许被人这样殴打,如今确定她确实中毒,那么,当然应该她亲自来结束她。
夜长梦多,不留后患,这个道理,她一向很清楚。
侍卫们看她过来,立即散开,明城注视着景横波——她伏在刺毡上,周身血与尘土,身体微微抽搐着,狼狈得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。
现在就是一个孩子来,也能将她砸死。
一个护卫将她踢了踢,翻过她的脸,明城震惊地看见,景横波此刻,泪流满面。
这一霎鲜血和泪奔流,将她的脸染得看不清眉目,明城并不是震惊这张花脸,只是怎么也想不到,景横波会这样哭。
是因为疼痛和折辱吗?
感觉不像,然而那张泪脸无可掩饰,哪怕景横波立即又趴了下去,她还是看得清楚。
明城忽然感到人生里最大的满足。
比起景横波死,她似乎更愿意看见她哭,当然,哭后再死,哭了也不能免死,那就更好了。
她忍不住快意地欣赏了一会儿,恨不得将这一幕作画以永久纪念,当然,她日后会画下来的。
然后她退离三步,让护卫挡在她面前,看准景横波后心,机簧一按。
匕首电射而出。
下一刻将刺入景横波后心。
她微微吐一口气,又退后一步,自己的命总是最要紧的,哪怕对方确定已经没有了威胁。
护卫们下意识地有点紧张地,身子微微前倾。
忽然一道灰影一闪。
“铿。”
石头撞上锐器声响尖锐震耳,下一刻这砸飞了匕首的石头,撞中了最前面护卫的小腿。
没等那护卫“哎哟”大叫退开,趴着奄奄一息的景横波,忽然伸手,从护卫们腿缝里穿过,一把抓住了明城的小腿。
她手上不知何时已经裹了一块撕下的刺毡,这狠狠一抓,千百刺顿时刺入明城小腿,明城痛得尖叫,想要后退的身子顿时一软。
只这一慢一软,景横波忽然蹿起。
她蹿起的速度再无平日懒洋洋风范,居然敏捷得像只母豹子,一蹿,一弹,双手举起,狠狠一抡。
“砰。”一声,明城竟然被她高高举起,再狠狠摔在刺毡上。
她立即尝到了景横波先前万刺扎身的剧烈痛苦。
“啊——”
在她惨叫挣扎的那一刻,景横波手一挥,护卫们的刀自动离鞘,半空猛劈!
寒光闪烁,刀光如雪,护卫们来不及逃窜,慌急中各自滚倒刺毡上躲避,惨叫声顿时连成一片。
趁景横波对付护卫,明城咬牙忍痛爬起,挣扎向外逃,忽然脚踝一紧,她绝望地回头,就看见景横波一手已经抓住了她右脚脚踝。
“不要——”
声音未出,景横波狠狠一拉,她已经再次惨叫着,倒在刺毡上,被景横波一路拉着右脚拖过去,刺毡上顿时留下一道道深红的血痕。
疼痛使她无法挣扎,她只能尖叫,“救我!救我!”
“闭嘴。”
景横波一挥手,一块石头猛地砸下来。
啪一声脆响,明城的半边腮帮顿时塌了下去。
她啊啊地叫着,满口的鲜血和牙齿都喷了出来。
忽然明城觉得脚踝被松开了,挣扎着回头,就看见景横波并没有理会她,而是呆呆对着四面张望,忽然狂叫:“你为什么不出现!为什么不出现!”
明城被惊得浑身一颤,不知道她犯了什么失心疯,看她神情恍惚,心中大喜,忍痛赶紧向外爬,还没爬出一步,脚踝又是一紧,还没反应过来,身子已经忽地一下荡起,再“砰”一声,狠狠砸在刺毡上。
她狂叫,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掼坏了位置,但身后景横波的狂叫声,比她更响。
“你为什么不出来!宫胤!我的苦肉计都逼不出你吗啊啊啊逼不出你吗宫胤!”
剧痛令明城脑袋里嗡嗡响,根本听不清景横波在叫什么,也无法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,她只是执着于生,感觉到景横波手一松,就拼命地向前爬,已经感觉不到刺毡刺体的痛苦——体内那种火烧火燎的疼痛,足可湮没一切*痛感。
然而脚踝又是一紧,依旧是来不及绝望嘶喊,依旧是看见景物忽然一荡,然后“砰”一声,整个天地,整个*,都好像被摔碎了。
她无法想象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力气,更无法想象伤痕累累的景横波有这么大的力气,或者这不是力气,这是愤怒,这是巨大的疼痛,这是人生里所有拼命想要避免却又无可奈何不能逃避的心的苦难,是血的热潮,因为绝望,而一*狂涌上来,淹没神智,忘记一切。
“宫胤!为什么!告诉我为什么!为什么不在,为什么离开,为什么总在丢下我!为什么!”
喊声冲着整个帝歌,无有回应,她早已泪流满面——在诈中毒倒下时,在被明城羞辱时,在被敌人踢打时,泪水狂流不是因为疼痛或者屈辱,而是她终于确认,他不在。
哪怕她一路狂奔回帝歌。
哪怕她宁可被明城羞辱。
哪怕她被一群根本动不了她的人群殴,想用这一身伤痕,唤他出来。
只要他在,他一定会出来。
然而当四面始终没有动静,她的心也在慢慢沉底。
没有任何理由,她知道这一放手便是空无,这一别便是天涯。
两年铺垫,一路护持,他的最终目的就在这里——以天下作局,当她终于抵达天下,天下便没有了他!
“砰。”明城又一次被摔倒在刺毡上,她已经没有力气逃开了,刺毡上沾着她被拉破的血肉,也沾着她因为内腑受伤呕出来的血,她含糊不清地叫嚷,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,心在狠狠地下沉,因为她知道,身后的人疯了。
四面的护卫自从被赶开,就再也没有再试图挽救明城,不是不能,而是不敢。
黑水女王一身血迹,满面泪水,抓一手尖刺,染一身尘埃,在刺毡和鲜血之中,将皇后疯狂摔打,那摔出的不是血肉和惨叫,而是绝望崩溃中的呐喊。她像个疯子,在她狂乱的眼神面前,所有人禁不住战栗,害怕挡在她面前的下一瞬,就是在她的愤怒中被燃成灰。
“宫胤!为什么!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!”
“砰。”血肉躯体摔倒尘埃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这条路!”
“为什么就不能再听我一句!”
“宫胤!”
“我要的是你,不是天下!”